东海畔的木石声

我常听村里老人说，东海涨潮时，能听见木石撞击的脆响，那是精卫鸟在填海。可我总不信，一只小鸟能有多大能耐？直到那年夏天，我在东海崖壁捡到半块刻着“女娃”的玉佩，才知道这故事里藏着比海浪还深的执念。

炎帝的小女儿女娃，不像其他公主那样爱描红刺绣，总缠着猎手学射箭，追着农夫问耕种。那天她偷溜出皇宫，带着侍女阿桃跑到东海。碧蓝的海水卷着白浪，远处的渔船像片叶子飘着，女娃当即就脱了鞋往水里冲。阿桃在岸边急得直跺脚，可女娃早踩着浪花跑远了。

变故来得猝不及防。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，狂风卷着巨浪砸下来，女娃只觉得脚下一轻，就被卷入了深海。她拼命挥舞手臂，喊着阿桃的名字，可海浪像只巨手，死死按住她的肩膀。意识模糊时，她看见岸边阿桃跌跌撞撞奔跑的身影，手里还攥着她忘带的玉佩。

再次睁眼，女娃变成了只灰扑扑的小鸟，尖喙啄着掌心生疼。她扑腾着翅膀飞到岸边，阿桃早已哭成了泪人，手里的玉佩摔成了两半。“公主，我这就去告诉炎帝陛下！”阿桃刚要起身，就被女娃用翅膀拦住。她知道，就算父亲发怒，也换不回自己的性命，不如做点实在的事。

从那天起，西山多了个忙碌的身影。女娃衔着小石子往东海飞，翅膀被烈日晒得褪了毛，尖喙啄石头磨出了血。有次她落在礁石上休息，一只老海龟游过来说：“小姑娘，这东海深不见底，你填得完吗？”女娃歪着头啄了口礁石：“填不完也得填，不然还会有人像我一样被卷走。”

没想到这话被路过的海神听见了。他本想发怒，可看见女娃翅膀上的伤口，又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儿，心就软了。夜里，海神悄悄把东海的暗礁移走了些，还让虾兵蟹将帮忙把女娃衔来的木石堆成小岛。渐渐地，东海沿岸多了几处避风的小港湾。

后来我把那半块玉佩放回了礁石上，刚放下就看见一只灰鸟落在旁边，尖喙轻轻碰了碰玉佩。涨潮了，木石撞击的脆响混着海浪声传来，这次我听得真切，那不是徒劳的挣扎，是独属于女娃的倔强。